壹
小时看着丹江河对岸的青山,白云轻飘,薄雾缭绕,心中亦潮起潮落,不知不觉竟有一阵莫名其妙的空虚怅惘,由百会升至涌泉,向往那青山之外白云以远。
有一次跟着爷爷去看戏,跟着跟着就走丢了,而爷爷竟然没有发现。不知道为什么,我自己竟没有一点儿害怕,反而有些新奇之感。我自己在人群之中胡乱走着,只是随着天色渐晚,人群稀落,我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。我想大概从此自己就走上一条不归路了,可惜正当我踌躇无措的时候,却被气急败坏的爷爷、父母他们找到了,不由分说将我打了一顿。从那以后我从未再有什么破格的事,在父亲的严厉管教下好好读书天天向上,而母亲总让我向别的孩子看齐,而我逐渐也变成了一个所谓的乖孩子。
但是,童年时期时常望见的那些白云总在心头舒展、缱绻。大学毕业后我就远离家门,打着简单的行囊,乘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,又转乘一个夜班车,来到这边城面试。
虽然那个时候前途未卜,舟车劳顿,窗外车轮激起的尘土翻滚飞扬(那时从昆明到丽江的公路还未完全竣工),我却在黄尘中有一种君临城下的感觉,甚至以为云南为我开。我还无端想起小时侯那件走丢而未遂的事,不禁哑然失笑,随着车身的颠簸睡着了,窗外,天空逐渐转蓝、转深、变黑,直至变成一道夜幕,而星星也慢慢钻出了头。
恍惚中听到有人在低声说话,原来是上铺的两个小年轻在交谈,抽着烟卷。烟圈慢慢扩散,消失,如同水面上的涟漪。
他们说的是云南话,我听不懂,但他们却时不时地笑一下,我真想分享他们的快活,努力听了听他们的话,仍然听不懂,只好作罢。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如同隔了一道青纱,既明亮又朦胧。
看向窗外,发现车子已经奔驰在平坦而黑蓝的柏油路上,环山盘绕,迂回曲折。我看到外面有层层的梯田,水波荡漾,才插好的稻秧随风摇曳,水影中彩云飘拂。因此我急忙支起半个脑袋,看到拂晓时分的天空,我未曾见过的,漫天的朝云,五颜六色,在此之前,我以为这样的云彩只有在卡通片里面才会出现。
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大惊小怪,回头去看那两个小年轻有没有在看天空,并因此赞叹或惊喜,但他们俩仍然在抽烟说话,对窗外的一切都不曾注意。我又把眼睛投射到外面的天空里,不禁喃喃自语,“云南,云南,云的南方!”
后来我在云南工作并生活了十一二年时间,却再也没碰见过那天早上那样波谲云诡、瑰丽多彩、缠绵悱恻的云南天空。
贰
难道那天早上真的是“云南为我开”?!
不知从何时起,我对云南就有了一种向往之情,那还是在黑白电视的年代,我还系着鲜艳的红领巾,一不小心就把墨水滴在白衬衣上的年代。云南,一个好听的名字,一如一个女孩,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,总是让你想到很多,而不由自主地向往起来。填报高考志愿时我毫不犹豫地填写了云南的一所大学,我已经忘了怎么填写的第二志愿,我当时已认定自己将在云南读大学了。可是最终却在本省上了一所二流大学,在此也不便启齿,因为我所学的是所谓的汉语言文学专业,但那个学校却是一所地地道道的外语学院。
在废都西安呆了四年,所谓文明古都,让世界膜拜,甚至被称为东方罗马,却让我愈来愈想大学毕业后就要逃离、“出关”,那种沉重和压抑使我无法忍受,连天空也是阴沉的,板着一副五千年文明的猪腰子脸。文学更加使我的生命,有了一种隐秘的激情,而云南已让我心有千千结,我甚至这样妄想,西藏是马原的,而云南,会不会是我的呢?!而我,更不会想到的是,一切似乎是偶然,却从此客居丽江,“看山爱白雪,看雪爱白云;高歌白雪曲,相赠云中君”,十年一觉玉龙梦!
一路转车,终于踏上云南的地面,抬头一看,天很蓝,仿佛多年以前。在到云南以前,人家给我说,在云南,天是蓝的,云是白的。我还讥笑到,说这不是废话吗,哪里的天不是蓝的,云不是白的呢。而那一瞬间,犹如醍醐灌顶,只对这个八个字扼首称快。天是蓝的,蓝得似乎要将你掉进去,云是白的,白得似乎要带你一起飞渡。
我终于来了,云的南方!
在到丽江之前,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个小城,更不知道它还是个旅游城市,面试时,他们问我怎么会选这个小城,我如实回答,我说我当初只想到云的南方,至于为什么选择这个小城,那只是纯属偶然。他们说我是从大古城来到了小古城,他们说丽江古城也有八百年历史,我只记得,当时我想,一个丰盈的、血肉的、可触摸的云南终于展现在了我的眼前。
然而,到现在我还是无从把握云的南方是什么,每当我看到白云漫卷,天空倒垂!我知道来丽江旅游了一圈回去和朋友聊天的人所说的不是云南,我知道来这里谋生而总是埋头苦干的人的眼里也不是云南,我知道金庸笔下的艳遇和一阳指更不是云南,我知道我现在的所感所受理所当然-----也不是云南。我记得当初的妄想,西藏是马原的,而云南会不会是我的呢,我当初以为它最终会是我的。但当头顶那朵白云向玉龙雪山飘去,我又琢磨不定了。
叁
时光总在你一仰一俯之间溜走,十一二年的时间也就这么逝去了,指间流水,人间冷落,俯仰之间我似乎已经看了许多,闲看云卷云舒,啜品漠漠年华。一如丽江的形象景点黑龙潭旁的小胡同,有一个说不清是博物馆还是别的什么的建筑物,上有一副对联:四大皆空,坐片刻不分你我;两袖清风,吃一盏各分东西。
有很多东西,我已经能拿得起放得下,不使浮云遮望眼,而对文学艺术也有了越来越炽热的激情,甚至使得我的夜里都有一种异样的光芒。
人情大致是一样的,世故当然也差不多,毕竟都是在中国嘛,只有生活习惯上有些须差异,那当然是民族和风俗上的一些小差异,当亲戚朋友问我云南怎么样的时候,我只能这样敷衍,云南确实是一团疑云,我无法给他们说清楚,除非他们亲身到云的南方经历一番。
在这云的南方丽江之上,仍然是吃饭、睡觉、教书、读书、写作、交友,似乎与在家乡、在陕西没什么区别。但杜甫有句诗这样说,随风潜入夜,润物细无声。总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悄地改变着我,并且在我身上形成了新的“特质”。
记得当初我要到云南工作的时候,一位文学上的师友对我说,那很好,北方使你天生有一种浑厚,而南方将会使你增添一种灵性,最终会在你身上融合成一种特质,一如南方的鲁迅最终吸纳了北方的精气神,从而成了独特的鲁迅,而不是单纯的一个南方才子,你可以说徐志摩是,沈从文是,甚至郁达夫也是,而鲁迅不是,所以鲁迅才成其为鲁迅,而别人无法达到他那一层。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,我想大概对我来说,最重要的或许正是这云的南方之下的一方水土吧……
恺撒曾经在阿尔卑斯山颠说,我来了,我看见,我征服。而我与此相反,如今,我在玉龙山下已长卧十年,我来了,我看见,但却被浸润,并得以重塑。
每每无事冥想的时候,总还记得小时侯,一个人爬到家对面的山坡上,抬头看着云,那些云朵舒缓、散漫、懒洋洋,一会儿游动,一会儿静止,象一群山羊,而我就象一个放云的牧童,我看着它们,但它们总是我所不能约束的,最后向天边飘走了,消失在天边,只留下我一个小孩在山头痴痴地胡思乱想,它们飘到南方去做什么,它们要飘到哪里。而有一瞬间,这个小孩在想,总有一天,等他长大了,他也要去那白云飘向的南方去看看……
十年丽江云,十年玉龙梦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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